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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《苦根甜果》第六章:胡光棍夜里相媳妇

    时间:2018-05-03 10:35  作者:范英  热度:
      

       公安员郑忠走访了社员,了解到分小麦那天,赵大明打了赵喜全,下工以后,高云飞曾到齐秋菊家里去。郑忠想了想,派两个民兵到两间房去传高云飞,到那一看,你猜咋样?大门紧锁,门上贴着一个纸条,写着这么几个字:“家来信,母病重,回天津。”下头写着:高云飞。gTK大河文学网

      至此,偷小麦这一风波停了下来。公安员不能不想:偷小麦的人到底是他吗?这是后话。
      麦熟一过,转眼秋天来了。金秋时节,地里的谷子、玉米,一块一块地收到家里,最后收的是山药。山药多,一块连一块,是这一带的主要作物。因为它产量比较高,虽然它难吃一些,吃了也容易烧心,但种它毕竟比种其它作物要少挨饿啊!地里的作物看不见了,一块接一块的小麦苗一天比一天绿起来。
      树木是最了解气候的,它们的叶子黄上来了。落叶最早的是枣树。树里的洋槐,田野路旁的白杨紧随其后,叶子也黄上来了,不断有叶子落下来,露出干枯的树条。美丽多姿的柳树是有韧性的。金黄的叶子迟迟不肯落下来,在寒风中颤抖,摇摆。布谷鸟在空中飞来飞去,向树木浓密的叶子飞去,是那儿暖和还是容易藏身?只有它才知道了。
      地里的活少了,那一群群的社员不见了,他们到哪儿去了呢?都到了队址的大场里,垫圈,铡草。女劳力呢。都忙家里的活去了,队里已停止了妇女上工。
      生产队呀,别看山场不大,什么事儿也有啊,说起来那稀罕事可多了。
      这天,贾高眼、赵喜全和七十二转米钱贵在大场里铡草。活也不紧,天也冷下来,干一会儿歇一会儿,反正干多干少一天记十分。
      这三个人到了一块儿,想不到的事来了,等社员一下工,三个人坐在一起,软毛刺猬赵喜全说:
      “天天吃的不是山药就是山药面,吃吧,熬渴得慌,不吃吧,饥,真没法子。”
      嘎子皮贾高眼笑起来:
      “你熬渴得慌,你看咱们队长熬渴得慌不?三十多岁的人了,还是光棍一条汉。”
      米钱贵年岁不大,才二十岁,生子么子的可多了。他说:
      “对呀对呀!你喜全一进家有个小媳妇,长得又美又酸,到了晚上,两人在被窝里一钻,哈哈!哈哈哈!人家大冒呢,至今连个媳妇毛也没有。”
      软毛刺猬赵喜全意了意,说:
      “我的意思是,咱们几个人弄几个菜,再来一斤辣的,坐在一起,也痛快痛快。怎么痛快呢?咱们想法给胡光棍办个事儿。让他请请咱们。”
      三个人琢磨起胡大冒来了,琢磨来琢磨去。贾高眼说:
      “米钱贵,你当媒人。我哩,算个副手儿,以你为主。”
      软毛刺猬想了一会儿,说:
      “媒人有了,还得有个装媳妇的。这么办吧,我装媳妇。”
      夜里,七十二转米钱贵来到胡大冒家里,坐在炕上,说:
      “胡队长,我找你来了。”
      “你找我,你找我有什么事?”
      “我想给你办一件好事。”
      “给我办什么好事?”
      “我想给你说个媳妇。”
      胡大冒一听哈哈地笑起来。可是很快使他想起了以前的几次说媳妇,一开始,一看近呼呼嘞,让他心花怒放。眼看媳妇就要到手了,可是越来越渺茫,什么穷啊,年岁大了啊,末后告吹。他的脸一落,说:
      “说那干什么?人怎么不是一辈子。”
      “哎,你这个人哟,怎么这么怪?人家谁不愿意娶上个媳妇,一家一屋的,到了白天给你做饭,说话儿,到了晚上给你就个伴儿。”
      “要那干什么? 我这,一个人吃了一家子不饥。”
      “你这么说可不对,你老娘子能跟你一辈子?以后若只剩下你一个人,你不饥去吧!到那时,你躺在炕上,想喝口水,恐怕也没人给你端。”
      “赵长寿七十多了,人家入了五保户,不一样过?”
      七十二转生气了,说:
      “给你嘴里抹蜜,你咬手指头。你不说,那算了。”立起来向外便走。
      大冒的母亲急了,抬起头说:
      “钱贵,钱贵,你可不能走。冒儿啊,唉,你咋那样说话。钱贵,你回来,你回来。”
      米钱贵走回来,又坐在炕土,脸上带出笑容:
      “要按大娘,这事我就得管,若按你胡大冒说的话儿,我管?管你个蛋!咱村李呆子你知道吧?四十多岁了才娶上个带孩子的。你看现在怎样?媳妇挺能干,孩子们又挺精,一家子过得多好!以前,一个人过得像什么?”
      “是,是。”大冒母亲说:“我每次给冒儿算卦,人家都说他是晚婚,这是命,不成是不该着。钱贵,你就费下这心来吧。”
      “就是啊!”米钱贵说:“这个事要说成也快,三言五语,两头愿意,这就是缘分。我为什么给你说这个?原来贾高眼他丈人家一个近门,她男人死了,她才三十几岁,还死守着不走。咱们这社会是穷人当家。这家成份高啊,受管制,每次运动来,批斗、扫街。后来这媳妇觉悟了,不往前走一步,什么时间也不会有光明,决定往前走。说:‘我嫁个什么人呢?就得嫁一个贫农,嫁一个当干部的,无论怎样,不批斗不扫街了’。这事贾高眼跟我一说,我一想,大冒是个老贫农,又是一个队长,挺合适。我说‘高眼,你保女方,我保大冒’。就这么着我才来了。”
      大冒听了这些话,相信了,说:
      “钱贵,你说去吧。刚才我那话儿,你可不能记在心里头。”
      米钱贵立起来,说:
      “这事儿就这么着吧,你同意了, 让高眼跑一趟,给那女人说一说。若没意见让她来,你俩见见面儿,谈谈话儿。你等讯吧。”
      大冒母亲可高兴了,好似在她眼前的一片黑暗出现了一片光明,心里一高兴,身上也觉着有了劲儿。夜里,她从那旧门桌里拿出一支香,抽出三支,小心地点着,插在灶台上的小香炉里,她跪卜,先磕了三个头。那虔诚劲儿就别说了,头几乎碰到地上。她唠唠叨叨地说:
      “灶火爷,灶火奶奶,你俩的心是善心,净搭救穷苦人。我七十出头了,俺冒儿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,至今还没娶上媳妇,可把我愁坏了,我总想:怎么娶不上呢?也该娶上了,有人给俺冒儿说着个媳妇,你俩可多说个好话儿,说说那个人,让她同意嫁给冒儿吧。她嫁
      给俺大冒,我一定待她错不了。到了初一和十五,我也一定给你俩烧香,磕头。”   。
      她祷告完,双手作揖,立起来。
      这时,她觉着有了灶火爷和灶火奶奶的保佑,心里安生下来。
      隔了几天,米钱贵很高兴地走进来,对大冒说:
      “前天贾高眼为你这事跑了一趟,把你的情况一说,那女的可高兴了,说‘当队长,那可好,成份也不高’。你猜怎样?那女的提出来相相人。谁知道那女人今天上午来了。”
      “那、那女人在哪儿?”大冒高兴地问。
      “在高眼家里,我看了,那小媳妇不高不矮,长得俊,动作可带劲哩。那女人还有点封建,说‘人家白天上工,队里干活的人挺多,看了怪臊的’。后来一商量,决定在夜里相。我和高眼又考虑到,你这房子又挺旧,想到牲口圈的屋子里。你看行不行?”
      “行,行,你俩这么想,对。”
      “有这么个事还得给你商量。”米钱贵说:“人家来了高眼招待。人家来是冲你来的哟!午饭咱们得买点东西送过去。这时到了劲头儿上,装孙子不行了。你说哩?”
      胡大冒知道这是要钱哩,谁不知道?人除了割肉疼,再就是出钱疼。他想了想,犯起难来了,说:
      “这时像割肉,买果子,集市上和商店里都没有,这怎么办? ”
      “我给你出个主意,是不是拿几块钱过去给高眼? 让他看着办。这个时候让高眼说句好话,比什么都强。”
      胡大冒想了想,说:“也行。”
      大冒屋子里放着一张上头开口的老式门桌,上头的漆都磨去了一大半,露出原来的老槐木板子。据说这门桌是胡大冒他爷爷时做下的,至今恐怕有一百多年了。他掀开盖儿,在桌堂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,打开上头的盖儿。拿出两块钱来。米钱贵没接,说:“这时东西难买,又贵,两块钱能买什么? 这个时候小器了可不行。”大冒想了想,又拿出两块来。米钱贵拿起钱,装在衣兜里,说:
      “今天晚上相,你可琢磨琢磨,你从前相,都出在说话上,这次你注意就是了,到时我来叫你。”
      胡大冒下午下工洗了脸又刮了胡子,拿起镜子照了又照,好容易等到晚饭后,米钱贵走进来,说:
      “那媳妇已到队里去了,你快去吧。”
      胡大冒忐忑不安地走到队里,转了又转也不敢冒然进屋。牲口圈屋子里的煤油灯晃动着,忽明忽暗的。他涨了涨胆子,压了压心跳,走进去。一眼看到炕檐上坐着个年轻媳妇,戴着头巾,遮去了半块脸,只露出一个鼻子,脸怎么样,好看不好看也无法看出来。她上身穿的是一个小红花棉袄。从身形看这女人是一个好条格儿。大冒也坐在炕檐上,心咚咚地跳个不停。
      他好一阵紧张,心里又喜又怕。喜得是一个年轻媳妇在眼前,若一相成,就登记结婚,不就成了自己的媳妇?怕得是相不成,不知道在什么地方,就是一句话,一言出口,说不好可就糟了,眼看到手的媳妇就又跑了。他涨了涨胆子问道:
      “什么时间来的,啊?”
      “也是刚到。”这女人是一口东边的口音,太好听了,一听就使人舒服的不行。
      一阵沉默后,那女人用那柔弱缓慢的语音问道:
      “如果结了婚,你养得起吗?”
      这女人的话是这么甜,这么好听,大冒心里立刻出现了一股暖流,很快传遍全身,舒服极了。
      他说:“这时是生产队,上工就有饭吃。”
     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。大冒恐怕言多有失,立起来向外便走,那女人立起来,望着他。带出很懂事的样子。
      他走到院子里,已在这儿等着的米钱贵小声问道:
      “怎么样?”
      “行,行,这女人戴着头巾,还是个花的。没看清脸,反正看着身条儿不错。”
      “说话唻没有?”米钱贵又问。
      “说唻,说唻。这女人挺爱说,她问我结婚后能不能养起来。你说稀罕不稀节,还没结婚就问这个,逗得我光想笑。看起来这女人心眼真多,还没结婚就想到了结婚以后,哈哈哈,真稀罕!”
      “个子怎么样?”
      “也行,看起来比我的个子还猛嘞!”
      胡大冒高兴地向家走去。米钱贵和武大郎孙二走到牲口圈屋子里。这个在炕檐上坐着的小媳妇立起来,伸手把头巾从头上拽下来——这哪是什么年轻媳妇?竟是软毛刺猬赵喜全!
      这时二人都笑起来。孙二眼里都笑出了泪,说:
      “哈哈,哈!喜全行,像!像!还、还会学东边女人的口音,你一听真像。”
      米钱贵也笑得前俯后仰,末后,他说:
      “明天晚上吧,在这儿集合。孙二,你来想法弄一斤鸡蛋来,弄来再给你钱。我带一斤酒来, 连叫上高眼。”
      到了第二天晚上,米钱贵,贾高眼和赵喜全来到队里。本钱贵把带来的一瓶子酒放在炕上,孙二把拿来的鸡蛋也放在炕上。米钱贵说:
      “跟咱们抠门的胡队长挤出来了四块钱。这瓶子洒是二块八,我找了好几个地方。这斤鸡蛋是一块,还剩下两毛归了我。武大郎,你点火先炒鸡蛋。”
      “只炒一个鸡蛋,菜少,再炒碗花生米。”赵喜全说。
      “炒碗花生米,从哪儿去弄花生米!房上有,是队里的花生籽种,摸不着啊,上房,又没有梯子。”
      软毛刺猬赵喜全说:“你是队里的干部,你说话吧。”
      “那好,喜全。” 米钱贵说:“你有法儿,你拿筐挫一筐头去。”
      这时赵喜全拿起一条绳子,从屋里走出来。挨着牲口圈不远有一棵大榆树,树上有一个大杈子伸向房顶。他上了榆树,爬着杈子过去,把绳子放下来,栓好,他拽着绳子跳到房顶上。房顶上坐着一个一个大囤,掀开上头的顶子,装了满满的一筐头花生系下来,又苫好顶。拽着绳子又上了榆树,解下绳子扔下来,他从树上下来。
      四个人剥了一碗花生米。孙二炒了鸡蛋,把鸡蛋盛在一个碗里,就锅又炒了花生米,也盛在一个碗里。高眼拿起筛草的筛子,拍打了拍打,放在炕上当桌子,放上鸡蛋和花生米,四个人围着筛子坐好,米钱贵拿起酒瓶子,掀去盖儿,把酒倒在一个杯子里,先转了两圈儿。孙二酒量小,是以吃菜为主。米钱贵、赵喜全和贾高眼三个人划了一会儿拳。米钱贵看着瓶子里的酒一半多下去了,说:“胡光棍要问,咱们怎么答复?”
      贾高眼哈哈地笑着说:“那还不好说,咱们鼻子底下谁没嘴?就说人家不愿意不就完了?你心眼那么多,那还能愁住你?”
      “我的意思是问到谁也一样,口径要一致,可不能瞎说。”
      米钱贵说完,把瓶子里的酒平均倒在四个杯子里,一同端起来,来了个通天乐。
      末后,贾高眼说:“这事天知地知,咱们在坐的四个知,都明白吗?”
      米钱贵冲着武大郎孙二笑着说:“武大郎,你可要注意你的嘴。这风要传出去,你那潘金莲,我可不管她是谁的媳妇,我算入了股、有了份儿,我可想法把她诳出来,到玉米地里去。武大郎,你听清楚了没有?”
      孙二笑着说:“哪能哪能,这事传出去还了得。”
      酒场儿一散,四个人把筐中的花生分了分,装好,米钱贵、贾高眼和赵喜全走到大街里的老槐树底下。赵喜全同米钱贵和贾高眼分开向家走。忽然看到前头一个人影向他走来。他一愣,心想:这么晚了,这是谁?他停下,哪知那个人影踪迹不见。心想:我的眼没看错啊!他闪到一边。不一会儿,那个人走出来了,近了,赵喜全一看,竟是他!心咚咚地跳起来。心想:是他,是他。他,他怎么这时来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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